千億削減後的離場：馬斯克在白宮的功過帳本

撰文：Oliver，火星財經

2025年5月29日，埃隆·馬斯克（Elon Musk）通過X平台宣布，其作爲特朗普政府“特殊政府僱員”（Special Government Employee, SGE）的130天任期結束，正式退出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簡稱DOGE）。據知情人士透露，馬斯克在離職前未與總統唐納德·特朗普進行正式會談，白宮官員確認其離職程序於當晚啓動。這場被稱爲“效率革命”的改革實驗，以馬斯克的企業化思維和科技驅動手段，削減了千億美元的聯邦開支，重塑了官僚體系，卻也因法律爭議、利益衝突和政治反彈留下深刻爭議。

一、DOGE的誕生：馬斯克的特殊角色

2024年11月12日，特朗普宣布成立DOGE，任命馬斯克和企業家維韋克·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共同領導，目標是“拆解官僚機構、削減浪費性開支、重組聯邦機構”。DOGE的名稱靈感源自馬斯克鍾愛的“狗狗幣”（Dogecoin），既帶有迷因文化的戲謔，也彰顯其顛覆性意圖。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通過行政令14158正式設立DOGE，馬斯克以“特殊政府僱員”身分上任，獲每年130天的政府工作權限，擁有預算審查、機構重組和數據訪問的廣泛權力。

馬斯克的角色定位模糊，充滿爭議。白宮將其定義爲“總統高級顧問”，強調他無直接決策權，僅傳達總統指令。然而，馬斯克實際深度介入預算削減、人事調整和機構裁撤，遠超顧問範疇。知情人士透露，他極少與特朗普正式會談，更多通過X平台和內部備忘錄直接發布指令，展現高度自治的行事風格。這種特殊身分賦予他靈活性，但因其旗下公司SpaceX（持有220億美元政府合同）和特斯拉（面臨多項聯邦監管調查）而引發利益衝突質疑。批評者認爲，馬斯克的商業背景可能使其改革偏向私營企業利益，而非公共福祉。

二、改革的“三板斧”：企業思維的激進實踐

馬斯克將特斯拉和SpaceX的精益管理理念引入政府，提出三大策略：裁撤機構、勸退公務員和數字化轉型。這些措施在130天內重塑了聯邦政府面貌，但也引發了劇烈的社會和政治反響。

首先，馬斯克主導關閉了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和聯邦教育部，裁撤約1.39萬名員工，年度預算節省超300億美元。USAID的關閉尤爲震撼。馬斯克在X平台稱其爲“效率低下的犯罪組織”，指責對外援助僅10%惠及受援國。2025年1月24日，特朗普凍結幾乎所有外國援助，USAID網站關閉，員工被禁止進入總部大樓，馬斯克稱之爲“送進絞肉機”。此舉引發國際社會批評，多個非政府組織警告，美國的全球軟實力因此受損。

其次，馬斯克推出“公務員勸退計劃”，向200萬聯邦僱員發送郵件，鼓勵以“8個月補償金”主動離職，並要求提交每週工作進展報告以“自證價值”，未回復者視爲自動離職。這一政策導致數千名公務員離職，但也引發基層選民不滿，特別是退伍軍人福利和社會保障服務質量下降。馬斯克還公開質疑國會議員財富來源，指出年薪20萬美元的議員擁有千萬資產，助推特朗普“反建制”敘事，引發民粹共鳴。

最後，馬斯克引入科技行業經驗，強調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分析。DOGE團隊開發AI驅動的預算分析系統，識別出社會保障系統中3650億美元的“可疑”支出，例如登記人數超出美國人口6000萬，包括134萬名150歲以上“老人”。此外，DOGE發現4.7萬億美元的財政部付款缺乏追蹤代碼，促使財政部自2025年2月15日起強制填寫訪問標識（TAS）。這些技術手段提升了資金透明度，但因涉及敏感數據，引發隱私和安全爭議。

三、功績：千億削減與政治紅利

馬斯克的改革在短期內取得顯著成效，爲特朗普政府帶來財政和政治雙重紅利。截至2025年4月2日，DOGE削減1300億美元聯邦開支，日均節省超40億美元，年度預算從7.2萬億美元降至6.1萬億美元，赤字率下降1.8個百分點。通過取消低效項目、整合辦公空間和出售閒置資產（如阿拉斯加軍事基地和猶他州國有土地），DOGE回籠資金超720億美元，創冷戰以來最高紀錄。特朗普提出將節省資金的20%用於“DOGE分紅”，計劃向每戶納稅家庭發放5000美元退稅支票，引發廣泛討論。

改革還爲特朗普贏得政治資本。馬斯克的行動被保守派媒體塑造成“抽幹華盛頓沼澤”的標杆，特朗普在搖擺州的民調支持率上升3.5個百分點。通過公開質疑政府浪費，馬斯克爲特朗普的“強人政治”提供了輿論支持，爲2028年大選積累了政治籌碼。此外，依托最高法院裁決（如2022年西弗吉尼亞州訴環保署案），DOGE撤銷多項“越權”法規，簡化行政程序，例如廢除環保署部分碳排放標準和電動車基礎設施網路安全要求，爲特斯拉等企業創造寬松環境。

四、是非：法律爭議與社會反彈

馬斯克的激進改革引發多重挑戰，暴露了效率與公平的矛盾。DOGE的運作被指違反《隱私法》和《陽光政府法案》，面臨19起聯邦訴訟，包括因強制獲取公務員健康數據引發的集體訴訟。2025年2月8日，地方法官保羅·恩格爾邁耶禁止DOGE訪問財政部支付系統，理由是可能泄露敏感信息。哈佛法學教授勞倫斯·特裏布認爲，DOGE未經國會授權設立，屬違憲行爲，其權力需參議院確認。

改革還引發政府內外部反彈。五角大樓、國務院等部門拒絕執行“強制週報”政策，內閣官員抱怨馬斯克僭越職責。共和黨參議員馬可·魯比奧批評USAID關閉損害美國外交利益。基層選民抗議裁員對公共服務的衝擊，例如社會保障和醫療補助服務下降。部分共和黨議員因選區壓力呼籲謹慎改革，以免影響中期選舉。

馬斯克未從SpaceX和特斯拉撤資，引發利益衝突質疑。進步派智庫“公共公民”批評DOGE的去監管化政策爲馬斯克的商業帝國服務。馬斯克承諾的“最大透明度”未兌現，部分行動未公開記錄，國會監督受限，削弱了改革的合法性。

五、遺產與反思：效率革命的未來

DOGE計劃於2026年7月4日解散，與美國獨立宣言250周年契合，象徵“精簡政府的禮物”。其1萬億美元赤字削減目標能否實現仍存疑問。改革節省1300億美元並提升政治資本，但社會保障和醫療補助削減導致弱勢羣體服務下降，USAID關閉損害美國國際形象。AI驅動的預算分析提高效率，但隱私問題未解。

馬斯克的“效率革命”是一場企業思維與官僚體系的碰撞，短期內實現財政和政治紅利，但長期穩定性存疑。其遺產提出核心問題：政府能否企業化運營？馬斯克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他也承認改革的“暫時困難”。未來，DOGE的使命是否會成爲政府常態，抑或僅是一場曇花一現的風暴，答案將在2026年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