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再談穩定幣

6月21日，在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宏觀經濟論壇（CMF）2025年中期論壇（總第69期）上，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理事長李揚發表了題爲“不斷豐富的中國貨幣政策工具箱”的演講。

李揚表示，從三方面看，當前制定和實施貨幣政策的環境日趨復雜。

首先，國內有效需求不足，物價低迷，預期疲弱。促進經濟增長、推進科技進步、完善收入分配等領域依然面臨壓力。

其次，國際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全球化進程已經停滯，地緣政治緊張，世界格局進入了碎片化、多極化和雙邊化，無論是國際經濟、國際貿易還是國際金融概莫能外。

再者，穩定幣在歐、美、港相繼通過立法程序，使得數字技術對現行的貨幣、金融、貨幣金融政策乃至貨幣金融理論提出的挑戰顯性化了。

公開資料顯示，歐盟《加密資產市場監管法案》（MiCA）於2024年12月30日正式生效，直接規範了電子貨幣代幣（如歐元穩定幣）、資產參考代幣（錨定一籃子資產，含商品、加密資產等），以及其他加密資產。近期，美國參議院通過了《指導和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GENIUS法案》），爲穩定幣建立首個聯邦監管框架，特朗普政府力推其在8月前落地。此外，5月21日，中國香港特區立法會也通過《穩定幣條例草案》，爲穩定幣發行提供首個完整清晰的監管框架，《穩定幣條例》將於8月1日正式生效。

李揚特別指出，雖然現存的各類虛擬貨幣種類繁多，但唯有穩定幣進入了立法程序，此事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穩定幣與傳統貨幣有着明顯不同的理論基礎和運行特點，將對傳統貨幣金融體系提出新的挑戰。

當前貨幣政策基調趨向寬松，貨幣供給增長，但M2增速仍然高於M1增速，表明貨幣政策傳導機制依然因居民和企業信心不足而有所阻隔。李揚分析稱，利率下行可能成爲未來一段時期我國金融運行的常態，應對低利率的挑戰也將成爲我國金融業的主要任務之一。

談及應對方法，李揚給出了幾點建議。

第一，銀行等中介機構必須轉型，商業銀行要大力發展金融服務、發展資產管理業務、強化資產交易業務、推行綜合化經營，非銀行金融機構亦要進行轉型，發展資本市場至關重要。

第二，政策調整目標要更加關注金融穩定，貨幣政策要逐漸轉向以調控流動性爲中心。在操作上，央行的角色也要從“最後貸款人”轉向兼有“最後貸款人”和“最後做市商”功能。

第三，存款準備金率仍有下降空間，20世紀90年代以來，存款準備金率被視爲一種行政化調控方式而逐漸被市場經濟國家摒棄，許多國家開始實行“零準備率”，我國存款準備金率的下調空間也是中國貨幣政策的彈性所在。

第四，將資產價格穩定納入貨幣政策視野。當前全球貨幣政策的趨勢是不僅關注價格穩定，也關注資產價格的穩定。中國貨幣政策也要與時俱進，探索常態化的制度安排維護資本市場穩定。

第五，積極參與國際貨幣金融治理機制改革。當前國際貨幣體系可能繼續朝着若幹主權貨幣並存、相互競爭、相互制衡的格局演進。中國要積極促進跨境支付體系的多元化發展，堅持走改革開放之路、多邊主義之路，積極發揮建設性作用，爲構建更加公平、公正、包容、有韌性的全球金融治理體系貢獻力量。

第六，正面回應數字貨幣、穩定幣的發展。我國已經確認了區塊鏈和分布式帳本等新興技術推動央行數字貨幣、穩定幣蓬勃發展，實現了“支付即結算”，從底層重塑傳統支付體系，大幅縮短跨境支付鏈條，同時對金融監管也提出了巨大的挑戰。智能合約、去中心化金融等技術也將持續推動跨境支付體系的演進和發展。

“特朗普第二次就任之前就曾表示，要將數字貨幣變成國家財富，也明確表示不搞央行數字貨幣。我們國家對此的態度是截然相反的，我們推行央行數字貨幣，但不搞數字貨幣。”李揚稱，當前全球的大趨勢是比特幣、穩定幣大行其道，我們就必須立刻回答“怎麼辦”的問題。

對於快速擴張的加密資產市場和氣候風險相關的監管框架，全球監管協調不足，監管的取向大幅擺動並受政治的驅動太強；人工智能在金融領域的應用缺乏統一監管標準，全球需要加強協同監管，補齊監管短板。

近期，中國決定在上海設立數字人民幣國際運營中心，推動數字人民幣的國際化運營與金融市場業務發展，服務數字金融創新。李揚指出，對於如何應對穩定幣等數字貨幣帶來的問題，中國監管部門已有安排，中國不會落後，我們的政策工具箱將不斷豐富，確保中國宏觀經濟行穩致遠。